贴春联（杂记）

厉彦林

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传统节日，也是一次乡风民俗的集中展示。买年货、蒸年糕、祭祖先、放鞭炮、吃饺子、走亲戚……样样有意思。这当中，贴春联是重头戏。每逢春节，无论城市还是农村，家家户户都要精选春联贴于门上。红红的春联，洋溢着节日的欢乐喜庆，抒发着人们美好的愿望，蕴含着独特的文化内涵。

从我记事起，家乡沂蒙山区的家家户户都把贴春联当作大事，很讲究贴春联的美观和仪式感。春节前，各家到公社供销社或大队门市部买上几张红纸，请村里的文化人帮忙写春联。我小时候，最早是帮父亲抚纸写春联、贴春联，从上初中开始，我家的春联从买纸、书写到张贴，就由我独立负责了。

1981年，是我们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的第一个丰收年。春节前，父亲破例买回了五张红纸和两瓶墨汁。父亲说：“今年年景好，对子写得大方点，咱红红火火地过个年!”

除夕这天，母亲用炭炉子给我备好半盆贴春联的糨糊。我把一张大红纸一分为二，作为自家大门的春联。春联的内容围绕“迎新春”和“庆丰年”。家里，又在爷爷的炕头上贴“身体健康”，在麦缸上贴“五谷丰登”，牲口圈上贴“六畜兴旺”，水缸上贴“八仙过海”。我还把谐音“有”的“酉”字，写成笑脸状，贴在农具、磨盘、鸡窝等地方。满院被张贴得红彤彤的，年味十足。

后来，我连续多年回老家为叔父大爷写春联。家里事先准备好各种对联句子、墨汁和粗细不等的毛笔。铺好红纸，我先询问对方心中所念的大事，譬如粮食丰收、娶了媳妇、添了娃、孩子当了兵或考上了大学，再顺着这份心思去写，直奔心中的欢喜。大家看了连连拍手，说：“好，好!就是这个意思!”

春联的内容也伴随时代不断变化，无不体现着时代的气息。除了上联、下联、横批外，还有“福”字。“福”字正贴，意为“开门迎福”；“福”字倒贴，借谐音寓意“福到”。

除夕贴春联，是沂蒙山区各家各户的大事。各家首先撕净旧春联，然后抹上糨糊，把写好的春联比画好位置后，从上到下、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。孩子们跟在大人身后，拿春联、搬凳子、递糨糊，忙得不亦乐乎。人们大都早早地就把春联贴好，取“早发”之意，高兴地等待迎新年的鞭炮声和那顿年夜饺子。

现如今生活条件越来越好，春联也越发精致、精美。现在的春联大都是机器印刷，字体漂亮，不光是红纸黑字，还有红纸金字，有的字是凸出来的，确实很养眼。贴春联也不再是用糨糊，而是用胶水、透明胶带或双面胶等。虽说越来越多的人生活在城市，住进了楼房，但人们没有丢掉过年贴春联的传统习俗。

去年，我和妻子去儿子家过春节。驱车到他家门口时，孙女正手拿网购的红春联，问这问那，儿子正拿着春联往门上贴，儿媳站在远处观察方位。不一会儿，崭新通红的春联就贴好了，过年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。我们赶忙站在大红春联前拍了一张全家福，把这份美好永远储存在记忆里。
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4年02月16日 08 版)